“三等功靠苦干,二等功流血汗,一等功拿命换。”大凡当过兵的人,对这样的说法都不陌生。三等功和二等功暂且不说,军旅生涯中,如果不是和死神掰过手腕、有过命悬一线的壮烈,大概率是立不了一等功的,除非极特殊情况。
退休前为公安部消防局宣传教育中心主任的郭水华,就是这样一个例外。想当初携笔从军,数十载书生戎马,虽说长期与火共舞,但他并非人们印象中的“烈火金刚”。说白了,他胸前光灿灿的3枚三等功证章、2枚二等功证章、1枚一等功证章,不是拿命换来的,而是靠笔写出来的。
靠一枝笔就能写出一等功吗?开始笔者和许多人一样疑惑不解。
“说来惭愧,我只是做了一名部队宣传文化工作者的份内事,组织却给了我这么高的荣誉,功不配位啊!”2025年初的一天,郭水华接受笔者采访,先是发了番感慨,才讲起自己军旅生涯的故事。聆听其讲述,浏览其成果,笔者越发感受到,他的殊荣实至名归、当之无愧。他手握的那支笔何等了得,既是讴歌英雄的传神之笔,又是书写信仰的传奇之笔。
新兵登上大讲台
生于浙江省桐庐县合村乡麻境村的郭水华,1987年高考落榜,应征入伍。正值18岁的热血青年,是抱着要为国打仗而穿戎装的。那时南疆战事继续,郭水华的整个中学时代,作为学校文学社成员,深受《高山下的花环》《雷场相思树》等文学作品的熏陶,心中燃烧着“从军自古男儿梦,少小心驰马上身”的烈焰。
然而他没有想到,接到入伍通知书,不是期望的边防军,而是武警浙江省台州地区消防大队,一时有些失落。
到新兵连的当晚,连队给每个新兵发了一张白纸,要求大家写写“我为什么要当兵”。有的战友只写了“保卫祖国”四个字,郭水华却思如泉涌,有感自己从小对军人的崇敬、对军旅的向往,今天接兵车一路的见闻,洋洋洒洒写了1500字。
次日上午训练结束,见战友们激动地围着连队黑板报在看。“郭水华,快来看,是你的稿子!”循声走近,他发现自己那篇心得完整地登在上面,而且占了整整一块黑板。
郭水华生长地桐庐县,地处美丽的富春江畔,是自古以来文人墨客向往的地方,自先秦至清代,有1900多位诗人,写下7400余首诗词。奇山异水的滋养,文学之乡的熏陶,让郭水华从小爱上了读书写作,现代文人郁达夫、叶浅予更是他崇敬的乡贤前辈。因为稿子上了连部黑板报,郭水华当上了新兵连“小记者”,训练间隙,忙于投入黑板报和油印小报的主办。
45天的新训结束,郭水华被分配到椒江区消防中队。这个中队非同寻常,就在2个月前,椒江发生了一场震惊全国的特大油库爆炸事故。战斗中,椒江区消防中队全体指战员舍生忘死,为挽回国家财产、挽救人民生命做出重大贡献。由于事迹突出,1988年1月,中队被武警总部记集体一等功,成为当年全国武警基层队伍唯一获此殊荣的英模单位。
身处这样的英模集体,郭水华分外感到自豪。郭水华后来才知道,领导把他分到这个中队,一个特殊任务,是让他来参与深入挖掘这个英雄群体事迹材料。
1988年8月,台州地区公安系统组织首次英模事迹报告团,包括消防、边防的各警种,分别推荐一个名额。椒江区消防中队当选为报告团成员。
中队党支部决定,政治指导员冯林江参加报告团,报告词由郭水华撰稿。以对中队指战员战斗事迹的深入了解,郭水华满腔热情投入,很快拿出了《这里也是战场》的报告稿。报告会头天,指导员却打了“退堂鼓”,报请上级同意,让郭水华参加报告团。新兵郭水华,深知这是指导员对自己的赏识和培养,必须全力以赴完成任务。
报到当天,郭水华惴惴不安,报告团成员可都是资深老公安老英模,就他一个18岁的新兵。一上报告席,郭水华顿时忘掉了紧张,他知道这也是战斗,他用战士的口吻,热切向大家讲述椒江消防中队经历的生死之战。由于事迹过硬,加之郭水华血气方刚、意气风发,稿子烂熟于心,博得的掌声自然最热烈。由于是首次组织公安英模事迹报告,从公安系统到地方党政领导都高度重视,巡回台州8个县区报告的每一场,都引起了强烈反响。巡回报告中途,台州市消防支队下达调令,调郭水华到支队政治处当新闻报道员。他迅速进入角色,随身拿着采访本,不分昼夜,哪里有新闻就奔赴现场,一时间,报道台州消防队伍事迹的新闻稿,屡屡发表于省市新闻媒体。
1989年底,浙江省消防总队首次组织新闻报道评比,数百名官兵宣传员参加角逐,入伍2年的郭水华一举夺冠。时任浙江省消防总队宣传处处长蒋宣军爱惜人才,协调将郭水华调入总队机关。不久,郭水华又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浙江省消防总队预提警官教导队,经过为期半年的学习培训,由士兵破格提拔为武警警官。在基层中队锻炼一年,上调浙江省消防总队政治部,担任宣传干事。军旅生涯的转折点,从此开始了。
讲述黄东华故事的人
2000年8月3日下午5时,郭水华正准备从总队下班,接到命令,要求立即赶赴宁波奉化县消防中队。
原来当天下午1时20分,奉化县桐照镇一在修货船发生油蒸汽大爆炸。为避免现场群众伤亡,消防战士程文庆、黄东华主动请战,深入浓烟包围的底舱搜索遇难船主,意外发生再次爆炸,年仅23岁的黄东华英勇牺牲,程文庆严重烧伤。指战员强忍悲痛继续战斗,彻底扑灭大火,船上18名员工和岸边近百名群众化险为夷。
郭水华直接去了奉化殡仪馆。面对年轻战友的遗体,他痛哭失声。得知部队去上海崇明接黄东华父母的车即将到达,郭水华思索片刻,撰写了挽联,悬挂灵堂:尽忠尽孝尽义务,上刀山,下火海,守一方安泰;为党为国为百姓,洒热血,抛头颅,留千古英名。
接下来的七昼夜,郭水华和宁波市消防支队政治处干事许吉义,几乎废寝忘食。与指战员座谈,了解到来自上海的黄东华,当兵前是在读大学生,从入伍到牺牲,在部队一共才595天,先后参加80多次灭火战斗、上百次社会救援。他是火场上的拼命三郞,每次战斗冲锋在前;他苦练本领,在全支队练兵比武夺冠;他异常好学,还经常辅导战友考学;他助人为乐,平时救火归队,战友们累得倒头就睡,而作为编外保管员的他,还要把灭火器材进行擦拭、修补、归位,这些琐碎的活是他主动揽来的,做得一丝不苟。
战友们流着泪说,郭水华和许吉义流着泪记。郭水华敏锐地察觉,这是一个有着时代意义的青年典型。
正是台风季节,他冒着风雨来到上海,深入黄东华家乡崇明,来到他上过的大学,接触他的父母、乡亲、老师、同学,随着采访的深入,一个时代青年的形象越来越清晰。
正当此时,公安部宣传局领导来到浙江公务,期间专门听取黄东华事迹汇报。
郭水华作为事迹材料整理者,发言充满理性思考。他提出,判断重大典型,在于“三个结合”(党的号召与群众意愿相结合;传统美德与时代精神相结合;先进性与广泛性相结合)。黄东华短暂而不平凡的一生,正好切中这“三个结合”:作为改革开放中成长起来的一代新人,他身上体现的责任感特别突出;作为第一代独生子女的同龄人,他身上体现的牺牲奉献精神特别突出;作为浙江消防部队第一批大学生士兵,他身上体现的继承我军优良传统和学习先进科技文化的综合素质特别突出。
郭水华的发言,得到与会领导一致赞许。
会上定调,争取把黄东华推为全国重大典型。公安部宣传局领导提出希望,以往的英模事迹报告形式单一,黄东华事迹感人、素材丰富,期待浙江这次来一次改革,拿出一场不同凡响的报告会。
郭水华思考再三,创造性提出一个名称---“情景报告会”,借鉴话剧元素,台上设报告成员席,领导安排观众席就座。这一大胆想法,得到了总队领导乃至省公安厅领导的批准。
专业的事必须邀请专家指导。郭水华登门拜访著名电影艺术家韩韬、王若荔夫妇,说明来意后,两位资深艺术家一口答应支持,由王若荔老师担任报告会艺术指导,韩韬老师当即对这一新颖报告会给出定义:“百分之百的真实陈述,不露痕迹的艺术渲染”。
2000年11月2日,郭水华与新华社记者胡宏伟联合撰写的《大学毕业生黄东华救人献身事迹感人》一稿,刊于《国内动态清样》。
此后,共青团中央立即派出专家赴浙江,指导筹备黄东华英雄事迹报告会。报告会协调会上,就如何“采取青年喜闻乐见的形式”展开了热烈讨论。
郭水华夜以继日开始了报告词的反复推敲,先后修改47稿之多。相关领导认真看了报告稿,并把报告会名称《黄东华之歌》,改为《一个青年的责任心》。
报告会先在浙江巡回20余场次,接着赴上海,听取各方意见。王若荔老师现场指导改进,追求精益求精。
2000年12月23日,共青团中央、公安部、浙江省委联合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黄东华事迹情景报告会,各界领导与首都各界青年代表近千人在观众席参加聆听。郭水华担任主持人,以黄东华事迹整理者穿插叙述,黄东华生前战友代表报告黄东华的部队生活,大学生代表讲述黄东华学生时代,安排朗读黄东华母子家书,舞台背景运用多媒体制作的大屏幕,配合报告内容推出灭火救援、训练、生活、学习实景画面。当黄东华烈士的母亲施美珍上场,全场观众热泪长流,不约而同起立,掌声持久不息。
当晚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和次日中央各大主流报刊,都报道了报告会。“情景报告会”这一崭新模式,此后在各地先进典型宣传中被广泛运用。
中宣部将黄东华英雄事迹列为全国重大典型,组织中央和各级新闻媒体进行了集中宣传。公安部追授黄东华“优秀消防战士”荣誉称号,共青团中央、全国青联追授黄东华“中国青年五四奖章”。
黄东华英雄事迹写入中宣部《2000年中国精神文明年鉴》。黄东华,成为了一个时代典型。
参与筹备首次消防群英会
2006年,公安部消防局机关面向全国各总队公选干部,郭水华以优异成绩考入,正式成为政治部宣传干事。由于之前多次借调来京,参与公安部宣传局、消防局重大宣传行动,积累了丰富的工作经验,郭水华很快进入工作角色。
2006年4月,公安部消防局党委决定,119“消防日”期间召开英模表彰大会。
英模表彰大会在公安消防部队历史上属首次,意义重大。筹备工作小组成立,公安部消防局军政主官担任组长,办公室设在政治部。根据政治部分工,由组教组牵头,身为组教组长的郭水华干事,负责承担起草整体工作方案。没有先例可循,郭水华找来总工会全国劳模表彰和解放军、公安部英模表彰的相关资料,认真研究吸收,结合公安消防部队特点,很快拿出了长达30页的详实草案,从各类英模的设置、评选标准,到英模大会的系列活动安排,都提出了可操作细则。方案经局党委审定下发,在消防部队各级迅速掀起了争先创优热潮。
筹备工作时间紧,经常面临新情况、急任务,政治部全体成员各司其职,通力协作。组教组郭水华、唐明远干事恪尽职守,认真贯彻领导指示、当好领导参谋,听取基层反映、回应各方建议,加班加点,毫无怨言,确保工作一步一个脚印推进。
2006年11月7日至9日,公安消防部队史上首次英模表彰大会在北京举行。通过层层选拔,当选的10位消防英模、10位灭火救援勇士、10位执法为民模范、10位英雄和十大消防英模群体代表,在公安部首次使用的新礼堂接受隆重表彰。
期间,英模表彰大会系列活动丰富多彩。公安部消防局党委成员、各总队主官与全体英模代表,迎着朝阳在天安门广场向党和人民宣誓,登上天安门城楼、巍巍长城,参观国家博物馆举办的首届中国消防文化展,观看消防英模主题晚会。
中央各大主流媒体持续报道,部队上下盛赞这是一次名副其实的消防群英会。
献给英雄母亲的歌
2007年5月31日,中央电视台《同一首歌》栏目组与公安部消防局携手,在北京饭店金色大厅隆重推出“英雄母亲”大型公益行动。55位消防英雄母亲、十大消防英雄应邀来到现场,节目在央视首播,各地电视台多次转播,产生了巨大影响。
郭水华作为执行干事,参与了这次“英雄母亲”大型公益行动的筹备组织全过程。55位英雄母亲来自31个省份,其中10位是烈士母亲。郭水华对有的英雄母亲没见过面,但在以往学习宣传烈士事迹的过程中,对每位英雄母亲的事迹都太了解了。她们中,有丈夫、儿子都是烈士的付淑芝妈妈,有儿子牺牲、又把儿女送到部队的母亲,有主动到儿子生前中队担任编外指导员、消防公益使者的母亲。郭水华一一拜访了10位英雄母亲,征求意见,了解家庭困难,以便向领导反映。
他见到了来自山东胶南农村的烈士母亲郭胜兰。这位慈祥的英雄母亲,交给郭水华一双精美的绣花鞋垫。郭水华双手捧握,他早就知道这双鞋垫背后的故事。郭妈妈的儿子杨波,10年前入伍,服役上海市消防总队浦东高桥中队。刚到部队,杨波就给妈妈写信,说消防训练费鞋,请妈妈给每位战友做双鞋垫。郭妈妈很开心,很快寄来30双赶制的绣花鞋垫,每双都绣着“吉祥”“如意”字样,表达对官兵的平安祝福。谁料1996年11月21日,入伍才1年的杨波,在一场灭火战斗中牺牲,年仅20岁。极度悲痛的烈士父母,没向部队提任何要求。那以后,每到秋天,中队都会收到一个大包裹,里面有郭妈妈自家的花生大枣,加上30双鞋垫。拿到鞋垫的战士,谁也舍不得穿,说郭妈妈送的平安鞋垫,是最珍贵的礼物。
听着郭妈妈的平静讲述,郭水华心潮澎湃,多年来接触的烈士母亲历历在目,她们家境各异,是平凡的母亲,又是最伟大的母亲。在一个清晨,郭水华情不自禁,写下了献给消防部队英雄母亲的诗---《让我轻轻地喊你一声妈》:让我轻轻地喊你一声妈/昨天又收到了你千里外寄来的包裹/捧着你新绣的平安鞋垫/一针一线呵/都是深夜灯光下/你戴着老花镜那满心满念的牵挂/让我轻轻地喊你一声妈/多少年了/每次我走进队史馆/总觉得兄弟他没有走/依旧手把手训练/依旧肩并肩出发/依旧有晚风吹过练兵场/我们唱歌/欢笑/想家/想远方的妈妈/妈,我们多么爱你/还记得衡阳11.3大火吗/21名战友战斗中/猝不及防被塌楼埋压/废墟下唯一生还的江春茂/永远忘不了黑暗中/指导员下达最后的命令/“兄弟们,谁能活着出去/一定要好好安慰战友的爸爸妈妈”/妈,当初你把孩儿送到消防/你心里比谁都明白/这是什么样的职业/常常需要用鲜血来运作/这又是什么样的使命/有时要用生命来回答/当你从昏迷中醒来/你颤巍巍地走到战士面前/你一个一个擦去战士的眼泪/你说/孩子们呐/你们都是战士/记住/你们不能哭/你们倒下了/老百姓怎么办/还有多少灾在等着你们去救/还有多少仗等着你们去打/妈/你失去了你的儿子/我们都是你的儿子/铁打的银盘/走了一茬又一茬/你永远是战士心目中最爱的妈/你看见了吗/部队已经重新出发/为了千千万万的妈妈/甘愿在赴汤蹈火中奉献热血年华/让我大声地喊你一声妈/每当我戴上一枚立功奖章/每当有人称咱是英雄/咱格外清醒/所有的掌声,所有的鲜花/属于这条战壕每一位出生入死的战友/我只是代表他们/接受这份荣誉和鲜花/是的/无上的荣光/永远属于这支英雄的人民队伍/永远属于我们最美的英雄妈妈/
这是最真挚的情感表达,字字句句,发自肺腑!
亲历汶川抗震大救援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四川省汶川县发生8.0级特大地震,举国为之震惊。
公安部消防局第一时间启动应急响应,正在合肥公差的公安部消防局局长郭铁男急赴成都,担任公安消防部队抗震救灾总指挥;谢模乾政委坐镇公安部消防局指挥中心,协调向前方增援事宜。
受特大地震影响,四川与外界的通讯全面中断。为尽快掌握震区情况,地震后3小时,公安部消防局即派出赴川工作小组。由公安部消防局办公室主任郑保新带队,战训处副处长金京涛、后勤处副处长马维光、政治部干事郭水华为成员。此时往成都的飞机全部停飞,工作组飞往重庆,驱车赶赴成都,到达已是凌晨3时,放眼望去,往日繁华的成都,仿佛突然定格,惊魂未定的数百万市民涌上街头,频繁的余震,使高楼大厦像积木一样摇晃,让人真切感受到战时状态。
在四川消防总队指挥部帐篷,工作组简短听取了情况介绍,意识到问题前所未有的严重,商定立即报告公安部消防局,调遣力量跨省救灾。郭水华立即打开电脑起草报告,综合工作组领导意见和总队建议,特别要求各总队增援指战员必须携带专业装备、搜救犬。
5月15日上午11时,来自全国29个消防总队的8934名消防特勤指战员,携带搜救犬、生命探测仪等专业救援抵达,奔赴最危险、最急迫的战场投入战斗。
汶川抗震救灾,公安消防部队历时13天,投入兵力13434人,救出生还者1702人,创造了十二分之一的兵力,救出四分之一生还人员的卓越成果。
消防指战员惊心动魄的抗震救灾事迹,经中央电视台等各大主流媒体的现场报道,广为人知。
5月13日深夜11时30分,瓢泼大雨中的都江堰高速路收费站口,央视采访团一行6辆车16人,正处于进退茫然的境地,地震后到处一片忙乱,各方难于应对,采访很艰难,连保障吃住行都没了着落。此时,一位身着迷彩服的军人出现在前方,示意停车。央视采访组领队许强探出车窗,只见这位军人敬礼后,声音在大雨中格外宏亮:“我是公安部消防局政治部干事郭水华,受消防部队前线总指挥郭铁男将军之命,前来接应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在前方的吃住行和安全保障,全部由消防部队负责。”
说完,郭水华给每位记者发放了迷彩服、手电筒、雨衣、套鞋等用品,记者们感动得热泪盈眶。郭水华随即将记者车队领至都江堰的成都消防支队指挥部,支队指挥部仅有的两顶帐篷立即腾出,挂上了“中央电视台前线报道中心”标识。此刻开始,抗震前线的一条条央视新闻从这里发出。
在抗震前线的13昼夜,从将军到士兵,每个人都在连轴转地战斗,每天高强度忙到深夜,在帐篷外的沙滩上睡上个把小时,已是奢侈享受。郭水华在地震救援一线的职务身份有多少,连自己也数不过来,他是战地记者,是传令员,是媒体服务员,是新闻发言人,是内外联络员。震区通讯中断,前线指挥部需要及时了解各个战点的情况,部队为郭水华安排了一位作风过硬的驾驶员,每天在险象环生的震区山道奔波10几个小时,每到一个战点,迅速传达指挥部要求,了解救灾进展,前后跑过185个救灾现场,及时掌握、报道了大量一线的抗震救灾英勇事迹。
回到北京,郭水华没来得及稍事休整,又接受了新的艰巨任务。
为弘扬伟大的抗震救灾精神,党中央决定举行一场最高规格的抗震救灾事迹报告会,解放军、武警、公安、医疗、新闻、教育系统各出一名优秀代表。公安部党委决定,由抗震英模、四川省成都市公安消防支队支队长孙国利作为公安代表,参加报告团。
报告词的撰稿任务,责无旁贷地落在了郭水华的肩上。
郭水华忘不了,地震后第二天上午,在满目疮痍的都江堰,第一次见到成都消防支队指挥部的孙国利,只见这位身着迷彩服的女上校,一手一个对讲机,不间断地下达命令、指挥救援,果断冷静,真有大将风度。
成都市消防支队快速反应,英勇顽强,涌现出太多可歌可泣、值得大书特书的事迹。1500字的报告词该如何表现?
郭水华在掌握大量素材的基础上,征求了指战员特别是孙国利等一线指挥员的意见。
他瞄准最震撼的迎战瞬间:地震发生,支队指战员第一时间冲向地面,支队党委召开了不到一分钟的紧急党委会,形成8个字的决议:“一级战备,全力救人!”战斗全面打响。
他选取最感人的战斗案例:5月13日上午9时,一位年轻妇女跌跌撞撞跑到指挥部求救,她怀孕8个月的姐姐,被埋在一座坍塌的楼房里。现场情况让孙国利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一幢6层的居民楼,一半已经完全坍塌;剩下的一半也支离破碎,严重倾斜,摇摇欲坠。整个2层楼坍塌得不到一米高,勉强支撑着上边4层楼的全部重量,随时可能垮塌。孙国利带领战士艰难地爬上二楼,发现在孕妇张小燕面前撑着一根横梁。这根横梁,在楼房坍塌的瞬间保护了张小燕的生命,此刻又成了她逃生的"拦路虎"。要救人,惟一的办法,就是把横梁切开一个缺口,打开生命通道。由于现场无法使用切割机(作业面太小)、冲击钻(容易垮塌)、榔头(进度太慢),孙国利紧急调来一台氧焊切割机,用氧焊高温使水泥急剧膨胀,再浇上冷水迅速降温,热胀冷缩,一层层剥落水泥,一根根剪断钢筋。眼看救援艰难,张小燕告诉消防战士:"我自己能不能救出去不要紧,求求你们,一定要想办法保住我的孩子!"孙国利大声告诉她:"有我们,一定让你们母子都活着出来!"经过31个小时的艰难救援,34岁的张小燕和她肚子里8个月大的胎儿,在埋压了整整51个小时之后,被消防战士轻轻地抬上了担架。这一刻,孙国利与战友紧紧拥抱,放声大哭,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历尽千难万险,把鲜活的生命从死神手里夺回来的感受。1个月后,张小燕在医院生下了一个女孩,母女一切正常!
反复打磨定稿的报告稿《不放过每一个角落,不放弃每一个生命》,顺利通过中宣部领导审定,并作为范本,供报告团成员借鉴。
根据部队安排,郭水华多次应邀到部委机关、大学等单位宣讲抗震救灾事迹,他绝口不提本人工作,始终用满腔热忱,生动讲述公安消防部队在公安部党委坚强领导下,全体指战员英勇顽强、科学施救的感人事迹。
怀着这份刻骨铭心的记忆,他后来写下了《汶川行:亲历汶川抗震大救援而作》,发表于2013年11月15日人民日报海外版。全诗如下:五月汶川戊子年/地裂岩崩山动摇/海北天南请缨急/戎旗猎猎马骁骁/橙袍一万三千四,/俱携良弓佩宝刀/迅似雷霆猛似虎/彻夜连更以分秒/命若游丝解倒悬/危如累卵挽覆巢/乱石滚滚声哑嘶/“再救一个“冲云霄/生还白发犹惊魂/幸存婴孩眠襁褓/苦战收官未祝捷/老少牵衣泪滔滔/英雄豪壮笔拙短/不尽九牛之一毛/
捍卫消防英雄的荣誉与尊严
2015年8月12日深夜,位于天津市滨海新区天津港的瑞海国际物流有限公司危险品仓库,突发特大火灾爆炸事故。
郭水华当天正在浙江农村老家休假。13日凌晨4时,接到局指挥中心信息,迅速让友人开车,赶上杭州高铁回京。一上高铁,郭水华急切打开手机了解前方伤亡,得知目前已发现40余名消防指战员牺牲,心情无比悲痛。突然,他扫到一个网络大V的评论,题为《我不感动,我拒绝感动》,字里行间,丝毫没有对牺牲消防员的哀悼,满是想当然的指责。郭水华悲愤难当,直面回应,写下《我们冲锋,不是为了你的感动》,用微信发给了记者朋友:这个夜晚,灾难不期而至/爆炸震耳欲聋/无情的烈焰/夺走了我亲爱的弟兄/此刻的阵地上/士兵依旧手抱水枪/尽管泪水已经流干/喉咙已经哭哑/谁能相信/朝夕相处的战友/笑容已成了遗容/他们无暇顾及/此刻有一个更大的阵地/夜不能寐的网友/从天南海北/向着天津向着塘沽/发出排山倒海的祈福/用这个时代的礼炮/为死去的和活着的战士记功/然而这个阵地/竟也有冷枪暗箭/我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我不感动/我拒绝感动”/愤怒替代了我的泪水/但很快我听见一个平静的回答/“对不起/我们不是为了你的感动/才甘愿这样冒死的冲锋/就像军人戍边/农夫下地/工人上工/每一名消防员都明白/自己是怎样的职业/常常需要鲜血来运作/肩上扛着怎样的使命/有时要拿生命向前冲!”/
郭水华去了前方,目睹烈士父母、妻子痛失亲人,一个个表现出的高风亮节;目睹只剩下一名通讯员的中队,队旗下,新补充队员坚毅的队列;目睹多家宾馆饭店,门口打出“消防员家属免费”的承诺。
天津“8.12”大爆炸处置救援,104名消防员壮烈捐躯。公安部消防局党委决议,必须全景记录,永垂消防队伍史册。郭水华奉命赴中国作家协会,向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报告文学协会主席何建明,汇报了消防指战员扑救8.12特大爆炸火灾的全过程,介绍了涌现的悲壮战斗事例。何建明系当代著名作家,代表作有《国家行动》《根本利益》《落泪是金》,曾3次获鲁迅文学奖。听完郭水华的陈述,军人出身的何建明,当即放下手头创作,接受这次艰巨的采访任务。
怀着强烈的责任,何建明开始了3个多月的深入采访。作为唯一一位一一采访过受伤官兵、烈士家属和全体参战官兵的作家,何建明将亲情、友情、爱情在灾情面前、在生死临界点一一呈现,写入长篇报告文学《爆炸现场》。2016年3月,《爆炸现场》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首发式上,何建明哽咽致辞:“这是最刺痛我心的创作。所有牺牲的和活着的消防队员,他们都是英雄,他们应当被人民和国家铭记!”
寻找最美消防员
2013年3月20日,中央电视台联合公安部消防局,开启“寻找最美消防员”大型公益活动,旨在展示全国16万消防指战员执着坚守、勇于奉献的精神品格和高尚情操,在全社会形成支持消防队伍、提高消防意识、关注消防安全的良好氛围。
公安部消防局党委将此列为重要工作,决定政治部负责供选拔名单,宣传处配合央视全面协调,宣传处副处长郭水华主抓此项工作。
为期3个月的寻访路,中央电视台新闻中心组织数十路记者、编导,在公安部消防局及各总队配合下,奔赴乡村,足迹遍布31个省(市、自治区),行程数万公里,寻访消防员中的典型人物,中央电视台各频道各时段持续播出报道,《新闻联播》先后播出26位消防员的感人事迹。经活动组委会认真筛选、公示,刘亚光、桥兄弟(谭忠能、农本豪)、王洪伟、杨伦、陈华军、桑武、郑建成、田思嘉(牺牲)、孙茂珲(牺牲)等10名消防员当选“最美消防员”。
颁奖典礼现场,中央电视台台长胡占凡为孙茂珲烈士父亲颁奖,奖杯在烈士的父亲、战友和现场观众手中传递,象征无私奉献的浩然正气继承弘扬。6月17日晚8时,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CCTV1)播出“寻找最美消防员”颁奖典礼实况,在全社会激起了强烈反响。
策划“全民消防我代言”
2017年4月,公安部消防局党委专题研究宣传工作,听取宣传教育中心主任郭水华汇报,决定11月在全国范围以“关注消防,平安你我”为主题,开展“全民消防我代表”大型公益行动。郭水华担任行动总策划兼执行人。
“全民消防我代言”是全新创举,首先得组织精干团队。郭水华邀请资深宣传专家李刚(原《上海消防》杂志社总编辑、著名作家)、曹洪江(中国消防博物馆筹建人、著名摄影家)加盟,带领宣传处骨干,畅开思路,从工作步骤至分类代言用语,不断完善行动方案。报请局领导审定同意,一一付诸实施。
为确保此次大型公益行动贯穿主旋律,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郭水华提出了“三好”理念,即代言人选好、代言语说好、代言点选好。
代言人选好。明确6个界别,既有行业领军人物、道德模范标兵、主流媒体新闻主播、观众喜爱的老一辈表演艺术家、有强烈社会责任的知名企业家等公众人物,也有企事业单位负责人、各行业普通劳动者代表,统一冠以“消防公益宣传使者”身份。
代言语说好。按火灾预防、火场逃生、初起火灾扑救、贯彻消防法律法规、落实消防安全责任制5个类别,代言语须符合代言人身份,善于运用鲜活生动的群众语言,贴近生活、打动人心、引发共鸣,切忌措词生硬、内容空洞。
代言点选好。摄制主题鲜明、表达生动、画面鲜活的消防公益宣传海报,投放城市及县城公交车站灯箱、站牌及地铁、航站楼、火车站、码头广告牌等位置,以及街道、社区、商市场、学校、医院、企业等公共场所以及乡镇、村庄等。
中宣部新闻局对此公益行动十分支持,根据公安部消防局书面请示,向中央各主流媒体和各省市发出通知,明确自2017年起,将11月定为119消防宣传月。
“全民消防我代言”行动得到各总队热烈响应,15000余名各级消防宣传工作者拧成一股绳,因地制宜,不折不扣落实要求。郭水华更是以空前的热情投入工作,带领团队,每天通过视频会议部署工作、解决问题、推动进展。
精诚努力,终于结出硕果。“杂交水稻之父”、著名科学家袁隆平,著名表演艺术家才旦卓玛、李谷一、黄婉秋、姜昆、濮存昕,著名作家何建明、鲍尔吉·原野,娃哈哈集团董事长宗庆后,格力电器董事长董明珠等杰出公众人物欣然应邀,与20万社会各界代表一道,为消防安全代言。公安部消防局从中选出365位典型代表,由人民出版社编辑,于11月9日正式出版。
11月1日开始,20亿张消防公益海报,投放全国城市公交车站、地铁、航站楼、火车站、码头广告牌等公共场所,街道、社区、商市场、学校、医院、企业等公共场所,以及大小乡镇、广袤农村。海报上熟悉的面孔、亲切的话语、实用的知识,不时映入人们的眼帘,迅速成为传播热点。
围绕“关注消防,平安你我”主题,公安部消防局还推出了系列活动:
联合顺丰、圆通、中通、韵达等国内民营快递龙头企业,开展“百万快递哥消防宣传公益使者行动”,消防宣传月期间,统一在每天数万亿的顾客包裹面单,包括快递哥马甲,印制消防安全温馨提示;
联合主流媒体、腾讯公司,研发《今天,我们都是消防员》互动H5产品,模拟网友身着灭火防护服、抢险救援服参与各种灭火救援实战的场景,吸引10亿余人次网友通过手机微信趣味体验;
联合全国妇联所属的中国妇女儿童博物馆,举办“全民消防我代言”大型公益展,遴选100位妇女儿童优秀代言作品,重点向学校、家庭、社区开放;
联合中央电视台制作年度《中国骄傲》特别节目,聚焦公安消防部队历年被国务院、中央军委授予荣誉称号的英模群体,讴歌战斗在一线的消防英雄。
开展百城交通广播联动宣传,借助交通广播电台受众广泛、资讯快捷、收听方便等优势,广泛普及消防常识和逃生自救知识。
为期一个月的“全民消防我代言”大型公益行动完美收官,被各界誉为多年来最有影响力的一次公益宣传。
被促成的诗联书画展
2018年初,郭水华面临军旅生涯的抉择。
按照军改方案,公安消防部队整体转隶地方。从军31年的郭水华,与家人商量后,难以割舍军人情结,毅然打报告,以军人身份提前退休。
暮春时节,如释重负的郭水华回到故乡桐庐,心情十分畅快,从此开始多多陪伴年迈父母,享受闲适的田园生活了。
一次老友小聚,县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仰忠明说:“老兄,现在有时间了,今年办一个你的展览吧!”
郭水华以为在开玩笑,自己对书画纯属外行,能办展览吗?
仰副部长很认真,他告诉郭水华,今年10月,桐庐将被授予“中国诗歌之乡”称号,县里想举办一个名家书写桐庐籍军旅诗人郭水华诗联的公益展,作为授称的延伸活动。郭水华的诗,发表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光明日报》《诗刊》《中华辞赋》等知名报刊,家乡报也整版发表过,内容充满正气、接地气,很受读者喜爱;诗集《望江南诗草》、《书生戎马》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先后出版,其中插图都是名家写的郭水华诗联,办展效果一定不错。
应承任务的郭水华,马上进入创作状态。邓宝剑、吴川淮、曹洪江、蓝银坤等书画界友人,得知筹展消息,主动伸出援手,动员书画界同仁参与公益创作。
2018年10月10日,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全民阅读促进委员会、浙江画院、桐庐县政协、中共桐庐县委宣传部等主办,“书生戎马春江明月”郭水华诗联全国书画名家邀请展,在桐庐叶浅予艺术馆隆重推出,之后移展风景如画的桐庐展示中心,展出国内百位书画名家书写郭水华119件诗联作品,展览时间持续5个多月,接待观众2万余人次。
展览受到广泛关注。经中共杭州市委宣传部安排,2019年3月16日,展览在西湖之畔的杭州国画院美术馆举行,展期近1个月,接待观众1万余人。
2020年9月,由中国消防协会和文化旅游部恭王府博物馆联合主办,“水火华章”百名学者书画名家公益展在京推出。与首展相比,郭水华创作内容作了大幅调整,主题贴近现实,每件作品都由衷表达对国泰民安的由衷祝福,对真善美的热忱赞颂。
他写《强军歌》: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此系旧时语/于今不足称/我亦兵一个/容我把心呈/自古好男儿/读书与当兵/十载寒窗下/仰望满天星/毕业歌声罢/扬鞭各启程/昔日兵书至/长归细柳营/人民子弟兵/钢铁之长城/祖国边陲哨/风雪傲苍鹰/军中有败类/刮骨法准绳/菩萨霹雳手/不公民不平/我有忧心语/请君倾耳听/弱国无外交/弱军无抗衡/社稷复兴路/虎狼影随形/毋忘家国殇/毋忘警钟鸣/民为兵之本/国防主人翁/军民如鱼水/家国长安宁/放眼强国梦/尽由此筑成/
他写《过厦门望金门有感》:碧血染金门/涛声岁月侵/至今隔海望/无土盖忠魂/
他写亲情爱情:人言千里姻缘,夫妻命好;家是终身事业,儿女情长。
他写世态感受:难求看法皆称好;太要名声也是贪。
出于对郭水华人品作品的认可,王蒙为展览题词“为平安加油,为时代放歌”,邵华泽、谢云、钟叔河、李刚田、童晏方、鲍贤伦等百名著名学者和书画名家书写了郭水华诗联。为期1个月的“水火华章”公益展,吸引了近8万人次观展,赢得广泛好评。
2020年12月31日,中国新闻网、浙江在线等主流媒体,纷纷报道了国内首个乡村主题原创诗联艺术展永久落户桐庐的消息。
这是郭水华对家乡的又一次无偿贡献。
桐庐县合村乡地处浙西,唐代曾设昭德县,明代称生仙里,历史上由于交通不便,经济相对落后,但乡风质朴,尊师重教,崇尚文化。
新落户的乡村主题诗联艺术展,分“乡土”“乡风”“家国”三篇章,永久展陈100件书画精品,内容为郭水华原创诗联,如《倾听田野的声音》《种田歌》《留守曲》等,情深意长,带着泥土的芬芳,令人回味无穷。
这一展览,如今已成为当地旅游景点,助推了乡村全域旅游,更对推动形成文明乡风、良好家风、淳朴民风,产生了持久影响。
(作者赵剑平系《中国双拥》杂志社副社长)